“现代”在西方历史上是一个很重要的时段,它可一直上溯到文艺复兴,经过启蒙运动,贯穿到当代。现代思潮不断自我更新、新陈代谢,既是一个不断否定复归的变奏,又是一个一脉相承的整体,这个历史的运动过程充分体现了西方历史发展的轨迹和西方文化的内在品格,对这段历史的研究一直颇受学者们的重视。但它同时也是一个研究的难点:一则艺术思潮运动总是与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对当时的历史进行透彻的了解和全面的把握;二则艺术思潮本身有着内部的继承性和规定性,各种思潮之间有着天然的历史联系,我们可以发现,对艺术思潮的研究很容易写成“断代史”的衔接,而不是“通史”的贯连。这可能是国内对西方单个的文学史和思潮个体特征研究颇多,而对西方文学艺术思潮整体发展史研究较少的缘故吧。在这方面,李思孝先生不久前出版的《从古典主义到现代主义》一书可以说填补了一个空白。李思孝先生长期致力于西方美学史和美学理论的研究,此书是他多年积累的学术结晶,他以翔实的材料、历史的眼光,精辟的分析整理了西方从文艺复兴以来几个重大的思潮: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到现代主义的产生、形成过程、思潮之间的相互作用,它们与时代的关系,以及它们作为独立思潮内部的规定性。既有微观的个体体察,又结合着动态的宏观把握,李思孝先生在此书中有许多深入独到的发现和富有思辩的分析,如法兰西学院与法国古典主义的关系,再如对“现代主义”流派起源的考察,许多人习惯的“现代”或“现代性”这一名称的出现或某一部作品的问世作为“现代主义”产生的标尺,但李先生指出,早在公元5世纪,拉丁文中就出现了“现代性”’一词,12世纪就有意大利文学批评家称自己为现代派。文艺思潮做为一个社会现象有内在的规定性,因而也不能以一个单独的事件为标志。“现代主义”是在特定的社会物质条件下,在意识形态领域产生的一个门类广泛、互相促动、影响深远的思潮运动,我们可以从机器大工业造成的人与自然的疏离、人的自我异化中找到它内在的特征。现代主义的萌芽可以上溯到18世纪欧洲的浪漫主义、启蒙运动,而这两个思潮又处于一个从同质到解体、逐步分布的运动之中。
综观全书,贯穿着一种深宏的历史眼光和辩证的理性意识。一种看似新的文艺思潮很早的时候便孕育了它的萌芽,但只有在一定社会条件的作用下,才有可能从母体中脱离出来:表现出某种独立的品质,由一种“新”的因素发展成为一种“新”的思潮。它一方面是在反抗一定社会现实中产生的(比如现代派对资本主义社会异化的批判),另一方面它也成为体现这个社会构成的意识形态的一部分。
李思孝先生在此书的最后强调作为艺术家的个人在历史情境下应有所选择、有所做为,正如书最后所引的奥登的诗一样:“尽管每一位艺术家都熟知它们的特性/但那些特殊的事件过去只在特殊的空间发生/而在它们新的领域中/原来的特殊变成了典型/……/每一个生命都必须自己决定:自己适应于什么,如何适应。”